鲜花( 0) 鸡蛋( 0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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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9到96年的时候,我恰巧在中国的大学里呆了几年;94年我在天津看到南开大学,惊讶她有那么芬芳的一个荷花池塘,还有一个露天的放映电影的场地。最后,我对大学还留有记忆的,就是北京大学的一池幽碧的湖水,三二个人逶迤在未名湖畔,再远处,学子们学习外国学校的样子,个性松弛地仰在草地上,去看一些莫名的书。。。2 n. v y' ~! X0 I0 g, U/ R. Q
我的父亲的美好记忆,则固执在浙大,或是什么金陵女子学校;而说起上海的圣芳济以及教会学校等等,他的清澈的帐目,就泉水一样的叮咚而来--------除了这些,他现在什么也记不住了。
, U- c) ~. ?+ x/ k% x中国的知识份子,出现在哪个时代呢。
6 |" o* J7 b' Z9 q* N从山东淄博来的,毕业于北大的曲向东,不象《大家》里表现得那么笨拙。98年的时候,他身上还蹿着北大的那股劲儿。我们在一个节目策划会上,他开出一排一排的书目;他说话铿锵而且不断推进自己的观点,实际,那时他年龄并不大。 N3 [( S+ i$ M! H& Y& j
但我很高兴在媒体的这种圈子里,他还能一个人愤怒地看着书,固执着北大的固执和笼罩别人思想的努力,因为这里面,还有智慧和野心在其中。因此,他有了其后的前进。7 v. ^8 n: V: w3 a' ^8 R1 t
曲向东在昨晚采访的人物,是协和胸外科的黄国俊教授。
! I9 t9 p& R, X! q这位谈吐儒雅,举手投足间精致飘逸的国际胸外科专家,今年86岁。他很有意思,出生以后的第三天,他的母亲发现他的2只脚是内翻的。于是他的童年很辛苦,因为他一直在爬。到了6岁,他还是站不起来。于是他的父亲让他掉着泪水拄着桌角站着,父亲在下面用手掰着他的脚。这样的往事给6岁留下什么样的记忆,我们不得而知。于是曲向东问他:“今天一点也看不出来了。”老先生说:“看得出来,我脱了袜子你看得出来。还是有点畸形,脚后跟多一点脚后跟长一点,但是一般看不出来。我那个老伴结婚以前她没看出来。” {$ q# ?% O1 }2 W% H2 e
最后一句话黄教授眨了一下眼睛,他最后20年一直在美国,他的俏皮的意思是,结婚前他瞒天过海了。
/ M- z7 l# U5 b/ O成长起来的黄国俊能够走路了。他之后为自己的人生选择了燕京大学,19岁的他学了医科。当1988年黄国俊教授成为英国皇家外科学院的荣誉院士时,他把中国的胸外科推向了世界的最前沿。( r" c& X9 C% c( t0 J: l
他在70年中救了什么样的人呢。教授告诉我们,胸外科包括食管癌、肺癌、胸部肿瘤等。他一天在跳床手术,就是2—3例。70年有多少呢,数学可以帮助计算一下。
8 _# ]+ a( ~. F6 ^! Z9 j$ f这70年中,他请过20天的假。老人解释说,有一天晚上6点多,骑自行车到协和医院去开会。那时候是实在的吃得不饱,回来之后到了六点多了,五六点我经过阜成门,正好一个卖冰醣葫芦的。我一看很馋我就买一个冰糖葫芦,不容易了,那买到冰糖葫芦不容易了。我买到就吃,当然我买了两个,我的孩子老婆吃一个。后来当天晚上我觉得好像好一点,不大疼了。第二天我想吃早餐喝碗粥,刚抬起来一下子就急痛,紧急的疼痛,我知道就有问题了。
; g0 ]: M; d, y他从医院里得知,自己的胃大部分没了。黄老这时轻声告诉曲向东:我觉得委屈了,无缘无故胃去掉了,我一个人在屋里头我掉眼泪。
: Y# ]; l# q* H4 f% w- ^" @7 j曲问他:为什么委屈?
& T7 [% j# u" ]% B7 ~他回答:觉得太辛苦,觉得无缘无故,我为什么把胃没有了?这个胃没有了,那就是说实在是太辛苦了。第三个穿孔,我在科里头15个大夫,我第三个穿孔。6 o3 U, o1 J ?/ _' |8 m; w
除去这20天,他大约救了8万个癌症病人。
2 O5 \2 U3 q/ P$ @! h黄国俊教授爱吃糖葫芦,他在美国的20年让他的表达参杂着奇怪的味道。他的家庭信基督教;而这个信仰,没有让他在文化革命中蒸发;因为他用着轻巧的手术刀挑开了一个又一个中央领导人的喉部,当然,是保住了那个喉咙主人的命和持刀者的命。2 {* R# M6 I' T: a: F& O' n! y
黄老在采访结束时,眨着眼睛告诉曲向东,手术是一件艺术品,要轻巧,要漂亮。轻轻地游走在淡红色的血管中,老人扬起他那双菩萨的手,象指挥一样优雅地挥动了一下-------这时,曲吃惊地望着他,可能糊涂了。* o5 J2 ]# V2 M# ]
黄国俊90年代离开中国;他说,因为那个时候中国的医生开始拿红包了。
3 v6 R+ y# w: `这个优雅的,信仰着基督的白发的人,可能抵抗不了那种汹涌的时代问题;但他是一个朱自清一样的知识份子,他可以自清,于是永远不再拿起手术刀。+ ?+ b" W& H; G2 r
他一直轻轻地说着话,有时俏皮地扬一下眉毛,他爱吃糖葫芦,他的胃几乎没了,他的衣服很优雅,他快90了。/ t# S: E, K$ J. h7 e" W. d- D9 X
我在10年前从未名湖畔第一次走过的时候,我曾经有过无名的怅惘:那似乎是我父亲的一代,永远的在寂寞的水波中,无声地去了。他们扩出一个弯曲的水纹,不经意的,就被风轻轻地吹散了。
" E1 a* \: c( N4 x. |/ b; y3 k我此后不再去看那个未名湖,不去清华看那个拄着杖的人,对于中国那些知识份子的古典与忧伤,我希望永远的忘记。* ?- J$ f3 m$ w! x9 H
只是,当某个老人,说起糖葫芦的时候: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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