鲜花( 0) 鸡蛋( 0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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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hen I was young I'd listen to the radio ,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,When they played I'd sing along,It make me smile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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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a H3 V9 Z2 Y+ \印象中的蓝岛大厦,之于我,就象那首老歌,能够带给我昨日重现的浅笑。21岁的时候,我什么都没有,没有学位,没有工作,没有房子,甚至连虚荣心都没有;而20岁,是她最灿烂的时候,我有她作女朋友,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段。那年的冬天,除了阶梯教室,实在没有一个暖和的地方可去,为了避免熟人打扰,于是我们就坐地铁走得远远的,来逛温暖、新鲜、基本上属于成人的蓝岛大厦。那时候它可真是慷慨、丰富、琳琅满目啊。一对恋人,从锅碗瓢盆,一直羞答答地看到床上用品,那个陶醉,用汉语简直无法诉说。21岁生日的时候,我用奖学金,在蓝岛大厦给她买了一套衣服,很好很好看的衣服,穿上它,让我觉得她更与众不同。有的时候,真是这样的,人在衣服马在鞍。一个男人喜欢不喜欢一个女人,舍不舍得给她买衣服,是一个重要的考量指标,因为巨资下去,她总是千变万化的新鲜着,美丽着,与众不同着,因此她会快乐着甚至幸福着。那时候的蓝岛东区,还很平民化,价格公道,品种丰富,连我们这样的穷学生,踮踮脚也能消费得起。1 t0 } ] e; x
& U2 `8 V9 T/ o1 e2 C0 h后来我们都毕业了,双方的单位都离蓝岛大厦很近。那时候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在附近买套房子,哪怕小到打上下铺都行,然后车也不用打,# k2 z# }1 B. C5 [- p$ ^2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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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我们早已经看好好几年的东西提到新家里去。可是,大家都知道为什么,附近没有那么小的房子,也不欢迎只有愿望没有能力的年轻人。于是我们只能在冬天的傍晚,到蓝岛大厦的顶层去吃简单而美味的饭。然后,手拉着手,在蓝岛大厦里一遍又一遍的讲别人都不爱听的童话故事,从一楼卖化妆品的,讲到四楼卖床上用品的,然后再讲下来,三楼,淑女层,二楼,绅士商务层。那样的饭后万步走,能活九千九百九十九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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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后来,好多事情都变了。她不再肯当我的女朋友,非要做我的老婆。如果不讲任何条件的话,我是非常愿意的。可是她讲了一个条件,不要星星不要月亮,不要房子不要地,甚至连我早看好攒好钱的那枚戒指也可以不要,只要一句话:以后吵架的时候让着她,也就是说,保证任何时候道歉的那个人总是我,拉勾儿。谁年轻的时候也会做傻事的,我就答应了,一边答应一边拉勾儿,一边拉勾儿一边跟着宣誓:小指头,拉勾勾,一结亲情不许休,今生不许休......谁知道,洞房花烛的第二天,就要从师长到马夫,全单位缴械,银行卡、房产证、借款合同、车辆登记证书,甚至笔记本电脑的开机密码也要彻底取消。我说这样不行,我一个大男人,身上总得有千八百块钱,至少得有张信用卡吧?她说你记住我的话吧:马行无力皆因瘦,人不风流只为贫。为了这个家,你需要多少钱都是有的,没有我借去;否则,每天你身上的钱,200就足够了,够出一次刮蹭事故,请单位同事吃顿午饭,随花随补。后来,我依约道歉,领到了二百块钱。再以后,我们单位的会计很短时间内被她买通,我帐上有多少钱,她比我还清楚,从单位取钱的时候,那个可敬可爱的女孩一定要给她的媒人发一个EMAIL,她的回报是,得到了一个肯给她在康城买别墅的超值老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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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1岁这年,我好歹有了学位、工作、房子、车子、孩子,甚至虚荣心,可蓝岛仿佛离我很远了。200块钱只能在顶楼吃吨鳗鱼饭,交个停车费,买一双处理鞋垫,如果买不好,还要被勒令当日、亲自、不失寸土地去退货,低了若干次头之后,只好全身上下,任人幸福的安排。而今我终于病了。痛苦、萧条、颓废到不能上班。她慌了,她疼了,她坐不住了。我曾经在《黑镜头》那本书上看过一组照片,侵苏的苏联红军士兵被游击队的地雷把腿炸伤了,几个人坐在地上痛苦的欢笑:给苏共送上几个残废养!......我的心情就跟那些被黑铁地雷炸伤的红军战士一样,刻毒而乐观。慌了疼了坐不住了她还象苏共那些帝国主义红分子一样刻毒,让我跑上至少三家医院,只挂号诊断不治疗,弄明白病因治疗方案周期费用主治的医师,然后优选方案安排好时间客户家里的一切事,烦得我无可奈何的时候,她还不忘再更加地刻毒一下,如果外面还有别人惦记,也安排好。我就急了,病得难受谁还想着破鞋?谁还有心思为了省几个破钱东奔西跑?那个狗屁三甲医院宰人可真不含糊,让病人恨得舍不得死。于是我再道了两回歉之后,终于熬到出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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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@0 J( ]+ E+ e: w5 L: w头天她来看我的时候,告诉我,第二天白天单位有重要的事,不能来接我,工会发了一张蓝岛的购物卡,1200块钱,全归我消费,然后自己打车回家。我说我手机坏了,没事总是自己开关机,她说给你二百块钱,一会到蓝岛一层的华信通去修修吧。我说好吧,1200块钱呐,好久没这么富裕了,吃一顿鳗鱼饭,给儿子买个礼物,给自己买个短大衣,给爸妈一人买双鞋,如果有剩余再给老婆买个围巾,1200啊,相当于年轻人的一月工资呐。有了这1200块钱,对她的遗弃竟然丝毫没有介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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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[; F) V# i; w5 y若干年之后,我发现,蓝岛变了。具体哪里变了不能只靠看一眼就能细致的全说清楚。总之我觉得它不再象我恋爱的时候那么温暖、大方和让人容易接受。带着微微一点失落感,我打开了手机,一连串的联通小秘书短信,好多,一直从蓝岛东区大门,走了好远进了华信通修手机的地方说明了故障短信还没有收完。我那个气啊,不就收了你们几个破钱吗?一天怎么这么多电话追着打啊?手机的故障是程序坏了,需要到维修中心去重写,180,明天才能取。一重写信息里面的电话本和短信内容就全没了。修不修?得修啊,得在家养一周呢,电话这么坏着怎么成,今天放这儿明天让老婆来取。钱明天交可不可以,答案是不可以,但是他们可以免费提供纸笔,让我把电话里的内容全抄下来,我站着抄一串,伤口就疼几疼,心里就骂几句,总有半小时,交钱,搞定,拿着找回的20块钱,高高兴兴上去消费。1200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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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x: S. p e8 n: J上去二楼只看一眼就傻眼了。电梯边上模特身上穿的短COAT,就是开车穿,进门脱,我向往了5年的那种毛领短COAT,标价人民币16800。我问导购,1680打折吗?导购看了我一眼,不象朝鲜和缅甸来华逃难的,耐着性子说:1万6千8,不要返券的话可以打8折。我顶你个肺!一万多块钱买个棉袄?1200块还要买圣诞礼物、两双鞋和一条围巾,不顶你肺顶我肺!职业的笑笑,我走了,看看别的。别的也一样,连比较普通的雅戈尔、顺美的棉袄,最低都要2800,理由是什么?什么?!理由是今年的棉袄,流行真皮毛领儿、真皮毛衬,青根貂的便宜,最低两千八,獭兔的贵一些,可能要一万多。别可能了,16800,我都顶过她肺了。楼上楼下跑了一万步,伤口都绷了,也没给1200元的消费卡找到个名目。带着一口气,出了蓝岛后门,想到外面川菜馆里吃点有味道的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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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H( q4 p' G0 |+ Q% }- [蓝岛后面有个学校,一个朝阳区著名的学校,据说以管理严格强调个性著称。若干年前我们没有孩子的时候就想让孩子将来上这个学校。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们甚至采取了比较冒险的行动。带着无穷的好感,我从铁栅栏里往里看。课间,一群刚上完体育课的孩子,男男女女,正围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激愤的谴责。那个被谴责的小男孩,鼓着腮,掘着嘴,两只瘦胳膊纂成两个小拳头,任性又委屈。几个温柔的小母老虎咄咄逼人地朝他倾泻着稚嫩的母性。我觉得那个小男孩子太幸福了。看着看着我就停了下来,欣赏这百无一遇的景观。傲慢的男体育老师终于来仲裁了,那个威严英俊的声音问:“他怎么你们了?”“他骂人,骂班长”在小母老虎的保护下,一个高挑老成的男孩子尴尬的往前进了进身。“他骂你什么来着?”老师问,很严厉,我很欣赏这么严厉的校风。班长脸红,懦懦地说不出来。有个全身上下都红扑扑的小老虎说“他骂班长你爸上梁山!”那个英俊的体育老师显然没有我有悟性肯懂人,在他刚明白的时候,我已经把伤口笑绷了。我好喜欢你们,你,你,还有你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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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课铃一响,有理没理的全进楼里去了。我扶着栏杆看那个倔强刻毒骂了人的小男孩,你爸上梁山,亏你想得出来。他竟知道有人再看他,进楼淹没的一瞬间,他回头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,于是我正色。心里想,等你大了,学法律吧,遇到我,会好好提拔你的,亲爱的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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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在一片灿烂的心情下,我去串菜馆吃饭。多亏我穷惯了养成了好习惯,饭前要一摸兜,看菜吃饭、量体裁衣,只有20块钱!想给老婆打电话,一摸兜,手机送维修中心了,明天才能取;团团绕着蓝岛转了一圈,这地段停车费都5块钱,谁开得起公共电话摊儿呢?于是我只有走到蓝岛里面去,找到总服务台,说借您电话用用。漂亮姑娘说话很得体:内线电话,没法往外打。走到老婆单位,血得把裤子都冻上。只能打打1200块消费卡的主意了。, O$ B. o% D2 i1 s& W-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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象饥渴而初出茅庐的骗子一样,我一个个说服着刚进门的各色消费者,从大爷、大妈、阿姨到大嫂,都不行,他们警惕而冷漠。价格从1200兑600,一直跌到兑300都不行。直到有个面貌和善的年轻人出现,我用职业的口才说服了他见义勇为,兑换价格当然也另创新低,1200兑200,他唯一的要求是到收银台去查一下我的卡里是否有钱。我带着他去了。女收银员说:“得有营业员开的购货票才行。另外要注明营业员的营业号。”我说明了来意,收银员更警惕,她说不行,查不了,你们愿意的话,到楼上客服去办吧。我说我伤口绷了,她冷酷的摇摇头,换了一个收银员还是不成,蓝岛大厦非但不再象以前一样温柔体贴,反而象个印度阿三一样刻薄寡恩.那个和善的青年耽误不起时间,说了个什么就走了。我就恼了,1200块钱我还舍不得兑成200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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瘸到蓝岛一楼大门口,我愤然拧身,指着它的牌子,恶毒地唇语:“蓝岛大厦,你爸上梁山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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赊了一辆的回家,刚上车的时候没告诉他。到了楼下借司机的手机给我爸打电话下来送车钱。司机一脸狐疑和鄙视。几分钟后,我和爸爸看到家里又有了故障,儿子把一支体温表咬碎了,偏是有水银豆的那面,玻璃渣滓弄了一嘴,进门的时候他正在那里呸呸地吐,好在没有流血。我趴在地上找了半天水银豆,真怕他吞下去,毒出个好歹来,我爸就在一边忙活一边咒骂我。骂吧,骂吧,我要带儿子去医院了,我还要让他上那所好中学呢,也有一群温柔的小母老虎围攻他。' G7 y0 K$ h, ~+ I1 c* L* u8 L
' D A6 c$ k1 [可他说什么也不去,利用我的没法哈腰钻到床底去,象个鳖蛋一样一言不发。对峙了一刻钟,我身心疲惫实在坚持不住了,撩开床围,看到他两眼晶晶地在等着我探头,打我一把。我知道,要毒这光景也该毒死了,不去医院也罢。刚要说些什么,儿子在黑暗中质问:“你给我买的好玩意儿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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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苦笑着说:“好儿子,别再闹了,要不我要上梁山了。恩,还带上妈妈。” C( g2 S6 ]; ?; i- t! ]1 r6 ^
@/ t1 j0 {3 u听了这话,我那玉藕青莲、丽晶稚子象一只狐狸一样滋流一下钻出来,抱着我的大腿,昂着高贵的头,半脸灿烂半脸渴望,象一朵清晨的向日葵一样奶声说到:“好爸爸,我们一起上梁山,好吗?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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